刘亮程在《一个人的村庄》里说
“落在一个人一生的雪,我们不能全部看见,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,孤独的过冬。”
“犀利哥”消失了,整整十年的时间未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内。
互联网、媒体、流量,让曾经流浪在街头,靠捡垃圾为生的“犀利哥”一夜成名,来来往往的人们像围观珍稀动物般将他围住,其实不乏真心想要帮助他的人。
拍照、寻人、报道,让“犀利哥”与家人团聚,甚至登上了外国的时尚杂志报刊,可自始至终,这个男人就像躲藏在角落里的小猫,在散发着害怕和恐惧之余,也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。
“犀利哥”想要的不是成名,而是一种直到生命尽头的流浪,哪怕衣不裹体,食不饱腹,但这是他唯一能逃避残酷现实的办法。
人们不懂“犀利哥”的悲伤,“犀利哥”也不懂人们的狂欢。
那一年,网络社会的潮水裹挟着这个被命运戏耍的可怜人,上演了一场魔幻现实主义的荒诞闹剧。
当潮水退去之后,人们才发现犀利的不是“犀利哥”,而是命运和现实。
一夜爆红,他不是乞丐
2010年的宁波街头,一位网友正在测试自己新买的相机,无意间他抓拍到了一个乞丐路过的身影,并将其上传到网上。
蓬松凌乱的头发、削瘦有型的面孔、沧桑的眼神夹带着一丝蔑视,不羁的抽烟动作,再配上大开大合的走路方式,将破旧的衣服穿出走秀的感觉。
这是“犀利哥”第一次进入人们视野中的形象,也是最让人为之震撼的形象,在那个没有美颜和PS的年代,这种落魄与霸气并存的违和美感,瞬间击中了人们内心的审美。
不久之后,天涯论坛上出现了一则“奇葩”的寻人帖子,附带的正是“犀利哥”的照片。
发布帖子的博主怒赞“写到这里,我不得不感慨,怎会有如此逆天,如此矛盾的存在体呢!”
“犀利哥”火了,像满是枯草的原野被扔下一点火星,瞬间引爆整个互联网,一夜之间,媒体、流量像是闻到血腥味的苍蝇,纷纷扑向这个上一刻还默默无闻的乞丐。
以此为开端,接下来人们开始用猎奇的眼光看待有关于“犀利哥”的一切,很多“传说”也随之诞生。
姓名、出生地、家庭、婚姻,网上出现了数个不同的版本,人们迫切地想要塑造出满足自己内心想法的“犀利哥”。
或喜或悲,“犀利哥”潇洒的外表下总是夹杂着复杂的眼神,这让人有些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人生中痛苦的事情,并且将这种联想强加到“犀利哥”身上,赋予了他诸多深远的话题。
但现实却是,“犀利哥”的故事远比人们想象的要更加来得悲伤。
外界习惯用“乞丐王子”、“帅气的乞丐”去称呼“犀利哥”,但跟随他将近一年的“老馋猫”对此却表示反对
“他不是乞丐,而是一个可怜的人。”
“老馋猫”的话无疑激起人们心中的好奇“犀利哥”是一个怎样的存在?他到底经历了什么?
爱情是贯穿人生大半辈子的剧本。
“犀利哥”本名程国荣,1976年10月10日出生于江西上饶潘阳县一户普通人家中。
因为家中经济条件不好,程国荣只读到初中就选择辍学,之后便一直在家里帮忙干农活,年轻时的他虽然谈不上年少有为,但也是一个勤奋进取的人。
1994年,18岁的程国荣在不知未来作何选择的情况下,选择参军成为一名军人。此后三年,他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在部队中度过的。
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,程国荣无意间帮助了一位王姓老人,并且逐渐熟悉起来,老人觉得这个年轻人诚实可靠,在思考许久之后,决定将女儿嫁给他。
退伍之后的程国荣就这样娶到了妻子,带着些许幸运,也有着几丝戏剧,没有人想到这个一穷二白的年轻人,居然能娶到一位知书达理,勤俭持家的好姑娘。
当一个男人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,有一位好女孩义无反顾地嫁给自己,任凭谁都会感动,程国荣也不例外,从那天开始,他就发誓要好好对待妻子。
至此,程国荣人生的喜与悲,再也绕不开妻子这个角色。
时间转瞬即逝,一眨眼间,距离程国荣结婚已经过去了两年,妻子为他生下了两个儿子程江林和程伟林。
新生命的到来让已为人父的程国荣感到万分喜悦,但也增添了诸多的重担,本就不富裕的家庭,因为多了两张嗷嗷待哺的嘴巴,变得更加窘迫。
“干农活的日子没有盼头,要想改变这一切只能外出打工”,这是程国荣沉思许久后作出的决定。
1999年,程国荣对家人说自己要去外面打工,在那个年代,外出务工成了一股风潮,几乎大部分年轻人都会选择出门打工,,家人们并没有感到意外。
临走前,他将自己身上为数不多的积蓄拿出来,嘱咐妻子要照顾好两个儿子。
外出的那天晚上,程国荣拿起装着两套衣服的袋子,沉默地离开了家乡。
行驶的车子将家乡的距离越拉越远,逐渐模糊,他的眼睛就像平静的湖面,没有一丝波澜,却又带着些许的期望,作为一家之主,他渴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。
一路奔波,程国荣从潘阳辗转到了宁波,在一家工厂里打工。
工友说
“程国荣是一个地道的老实人,干活勤快,从不多嘴,和谁都处得来,但又有些拘谨,唯独在提到妻子的时候,他的脸上才会有藏不住的笑意。”
打工的收入比干农活要多上不少,但程国荣的生活却比以前要更加节约,除了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和几毛钱一包的烟外,剩下的钱都寄回了家里。
那时候每年的春节,程国荣都会回家和家人团聚,他像一只迁徙的候鸟,和妻子相约在充满花香的春天。
按照这个剧本走下去,程国荣的人生将会和大部分人一样,工作到儿子成家立业,安享晚年。
巨变、失常,“犀利哥”
程国荣的人生巨变发生在2009年。
那是一个平静且寻常的星期四,程国荣的妻子和父亲外出购买家里需要的物品,一辆急速行驶而来的轿车撞上了两人。
尽管事后妻子和父亲被紧急送往医院抢救,但最终还是因为伤势过重不幸身亡。
此时仍在宁波打工的程国荣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回家中,看到的却是妻子冰冷的遗体,他抱着妻子嚎啕痛哭,让旁人为之心酸。
在一天之后,程国荣变了,原本活跃的他变得沉默不语,似乎妻子的离去抽光了他所有的精气神。
在这件事发生不久后,程国荣消失了,他抛下两个儿子,从此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,尽管母亲和弟弟四处寻找,但依旧不见踪影。
再一次看到程国荣是2010年,在宁波的一处街头,他穿着破旧大衣,抽着别人抽剩下的烟,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。
程国荣“死了”,取而代之的是“犀利哥”。
“老馋猫”说在程国荣出名之前,他一直称呼对方为小白,两人刚开始交流的时候,他连话都不会说。
后来彼此熟悉了,话也多了起来,在交谈的过程中,他和“老馋猫”说自己姓王。
“王”是程国荣妻子的姓氏,对于这个男人而言,妻子的逝去对他的打击尤为巨大,但就算他忘记了一切,也依然会记得妻子。
平静在2010年2月25日那天下午被打破,经过天涯论坛那篇寻人帖子,程国荣一夜爆红,被全网封为“犀利哥”,每天都被来自天南地北的人所围观和采访。
被围观的程国荣恐惧得说不出话,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,当被问及想要什么的时候,这个男人才勉强开口说了一句“想要一个爱我的女人。”
他太怀念妻子了,渴望有一个和妻子一样的女人陪伴着自己。
可惜,来来往往的人绝大部分都是看中了他身上的流量,根本不在乎他所谓的需求和渴望。
“他想有个老婆有个家。他穿上女人的衣服,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女人,这样他就合二为一了,就有了一个完整的家,就幸福了”。
这是“老馋猫”在认识程国荣一年多的时间里,得出的最深结论,也是他称对方为可怜人的原因。
有人为钱而疯,有人为名气而疯,但像程国荣这样为了爱情变得精神不正常的很少,但也很可悲。
妻子让他找到人生的幸福,也让他感受到人生的至苦。
出名,团聚,一生的流浪
“犀利哥”的名气不只是在国内流传,也被其他国家所知晓。
英国《独立报》曾报道过他的事迹,并将其称之为“中国最帅的男人”,一些外国的时尚杂志报刊更是将他捧为“时尚风标”。
“人们之所以会关注“犀利哥”,更多的是对乞丐的刻板印象和他本人潮流造型之间的巨大反差,如果他不是乞丐,没有人会这么关注”,这是当时部分媒体都“犀利哥事件”的评价。
不管外界如何谈论,程国荣始终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,2010年3月4日,经过志愿者的帮助,程国荣和母亲、弟弟相聚,三人抱头痛哭。
走后之后的程国荣借着“犀利哥”的名气,被不少企业邀请代言,其中就包括碧桂园。
,因为太长时间没和外界接触,程国荣经常会出现恐惧和不安的情绪。
在奔波了两年多后,程国荣的弟弟将哥哥赚到的钱盖了间房子,留给两个侄子。
这是家人为程国荣所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,却也体现了他们的良苦用心。
回到家后的程国荣当过代言人、外卖小哥,但都因为精神问题草草收场,原本人们以为他能就此恢复正常人的生活,可如今想来却太过天真。
以为一切都在改变,却不知原来什么都未曾变化。
再一次见到“犀利哥”的时候,他依旧在流浪,这一次是在家乡附近。
弟媳说程国荣还是适应不了正常人的生活,家人们又因为工作无暇照顾他,只好放任程国荣离去,只求他平安。
庆幸的是,如今的“犀利哥”已经不再需要从垃圾桶里翻找食物果腹,肚子饿的时候他自然会回家吃饭。
“犀利哥”理解人们的苦心,但人们并不了解他的过去,破镜难重圆,很多事情一旦发生,就再也回去不了。
所爱隔山海,山海不可平,对于犀利哥而言,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在怀念妻子。
这是生命中的一场流浪,也是一场对爱的追寻。